与爸妈移居此地后便很少回云南老家了,不过或许因为我不是在那里长大,对那片土地也没有太多念想。我最牵挂的,是那低矮屋檐下的两道身影,其中一道已经消失不见了,剩下一道是外公的。
一年多以前,我和爸爸趁着假期匆忙回老家办事,车子穿过细雨浓雾,绕过无数座山头,昼夜不停开了10个小时,手机短信提醒我已经到了云南境内,再不久就可以见到我所思念的人了。
和以前每一次回来时一样,外公坐在家门口同邻里聊天,我们穿过不长的窄巷便看见他。但这次有些不一样了,外公没有太多话,他看见我时只笑着说了一句:“回来啦。”然后看似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别人聊天。以前,外公笑意盈面地叫我小猴子,摸摸我的头,然后给我一个大拥抱,那时他硬硬的胡子老是扎到我,我就会大笑着假装要扯下他的胡子。而今因为我长大了,他也老去了,身体不再强壮,双臂不再有力。外公早年在青藏地区当兵,后来归乡,在镇上当了个平平凡凡的小官,有间小小的办公室,退休后又做回最初的农民,养有一条狗,几头黄牛,几头猪,种些玉米和菜。
我进屋放下带来的牛奶和水果,坐在厅里四处看,因为窄巷里的屋檐都比较矮,厅里的光线不太好。我看见外婆的遗像挂在墙上,外公叫了我一声,说了一遍又一遍:“你外婆的遗像就挂在那里,看见了吗?你上次回来外婆还在,这次回来就看不到她了,你以后再也看不见外婆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直直盯着外婆的遗像看了许久。想起妈妈和我说,外婆去世不久的那段时间,外公顽固得像个孩子一样,经常喝醉酒,摔倒了又没人扶,打电话给远在几百公里外的妈妈哭诉他的孤独与寂寞。我们劝他来同我们一起生活,可他却说适应不了这边的气候,也放不下那边的两个表妹和一个表弟。二舅脑子不好,二舅妈已离家出走,3个孩子全靠外公抚养。
外公去地里种玉米,我和爸爸留在家里做晚饭,天黑了外公才回来,吃晚饭时,外公问我们这次回来待多久?爸爸说明天一早就走。外公夹菜的动作明显一顿,问能不能多待几天?爸爸说不行,孩子要上学。外公沉默了良久,又对我说:“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大学考回这边来,这样外公就能多一点机会看看你了。”我嘴里应着,心里却五味杂陈,不敢告诉他我如今的成绩有多差劲,更不敢告诉他,我原本想考的学校并不是这边的,是离这里更远的学校……
第二天一早,天还漆黑,外公叫我起床,这时他已经起床很久了,和爸爸坐在门口不知道聊了多久。我收拾好后就要走了,爸爸先出去开车,外公打了三大瓶自己酿的玉米酒,让我打着手电筒跟在他身后,自己拎着酒摇摇晃晃走在前面,随后又折回来,扛了一条猪腿,我怕猪腿太重,便要接手来拿,他却固执地不给,说自己拿得动。准备就绪我们就要走了,我说天黑,叫外公快点回去,他说他要看着我们走,又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红色的钞票要塞给我,以前我每次回来时他都会给钱我,但我这次却不敢收下,急忙推回他的手,“嘭”地一下把车门关上,隔着车窗与他告别。我知道外公身上已经没有余钱了,那几百块钱是爸爸刚给他的。
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又突然后悔刚才告别的话说得太急。我回头透过车窗努力向后望,天却太黑了,只隐约看见昏黄的路灯下还有一抹伛偻的身影。
指导老师:周 丽
(贵港市第四届“小荷尖尖”青少年新作文大赛中学组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