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贵港走神（组诗）

荷塘边

我想把龙凤村的某一朵花带回家

但羞于说出口。她们在水中站立

或红，或粉，或白

小荷尖尖，或大方绽放

都是天地间的动人景象

在这些干净纯洁的灵魂面前

我满怀羞愧

配不上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只能在亭台上、道路边

远远近近地望着，叹着，无言着

或许只有这样，被尘俗污染的心

才一点一点地清明起来

在西山走神

远远看去，山上有几棵树在移动

向着虚空，向着人类想象力的边界

我开始相信关于这座山的传说

这地方植物繁茂，山河清明

必定有高人庇护，并时不时在山中巡游

更近一些，视力更为清晰——

树没有动，它们稳稳地站在崖壁上

白云如纱巾，在风中，一片一片飘过

我的心也跟着动了。这一生

第一次体验了飘飘欲仙的感觉

一棵树

我爱上了西山的一棵树——

不，不是一棵，是这座山上的所有

包括我认识的，似曾相识的

可能会说错名字的，都爱

爱它们向上试探的毛发

向周围伸出的热情的手臂

它们长满皱纹的身体，它们内心深处

无人理解的盘根错节

它们比渴望永生的人类更久远

比朝三暮四的人类更坚定

相比之下，我们太贪心，太懦弱

活了一辈子，腰也直不起来

顿悟

北帝山崖壁的栏杆上，一只蚂蚁在爬

先是往前直行了一段，又折回来

往下爬到栏杆底部，再往上

仿佛没有什么目的，仿佛

不知道脚下是万丈深渊

好几次看起来它要掉下去了

但没有。我走开几步又忍不住返回

它依然在爬，往前，又折回

往下，又往上，对身旁的惊叹充耳不闻

像一个看穿世事又胸有成竹的人

不想象未来，不在乎结果

只有我这个从远方来的看客

在悬崖上，为这位非亲非故的小生物

忧心忡忡地，担心了半个下午

然后，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