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一过,过年的序幕便徐徐地拉开。小年一到,年味也愈发的浓了。
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扫屋执漏、洗涮被褥、置办年货……大人把买回来的糖果饼干、水果瓜子等年货,藏置于偏房里那半空中的篮子,防止我们这些“小馋猫”偷吃。
那时家里穷、姐弟又多,能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便是我们五姐弟梦寐以求的愿望,所以宰杀年猪便成为我一年当中最为愉悦的时光。那天,不但能吃上年猪的一些“边角料”,如猪红汤、猪肝瘦肉粥,父亲还会叫屠夫割出一些前腿肉、五花肉或里脊肉,以备制作腊肉、腊肠、扣肉等之需。
除夕夜,我们岭南一带许多地方称之为“年三十晚”。那时最深的记忆,当然是舌尖上的味道。父亲是我们家的超级大厨,他做出的年夜饭,如蒸鱼、白斩鸡、荷包蛋、猪骨煲莲藕、荷兰豆炒腊肉……真是色香味俱全!
我最喜欢父亲制作的扣肉。炸扣肉时,我总是争着烧火,锅里的油有几分热时,父亲便把扣肉(猪皮朝下)放入油中,瞬息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这可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交响乐啊!那沁人心脾的肉香,飘出灶台、瓦楞,跑出巷子,香了整个村庄。出锅后,待用冷水浸泡几十分钟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到一个海碗里。父亲喜欢做芋头扣,便把母亲早早切好的芋块,插到肉与肉之间,这个时候,父亲拿出了他的秘密武器——五香粉,撒到肉上,然后放到锅里,这样蒸出的扣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那香喷喷的扣肉,成了萦绕在我心头难以抹去的滋味。
吃了年夜饭,村头晒场的舞台也搭好了,我们便蜂拥而至,看舞狮和吃“银牌”。当晚,精彩的表演点燃了观众的热情,狮子跳、转、腾、扑,还时不时与观众互动,现场观众争相摸“狮子头”,以求新年行好运。吸引我们注目的,是醒狮前面的美猴王和猪八戒,一个灵动,一个笨拙,令我们捧腹大笑。一到吃“银牌”这个节目,全村的人倾巢而出。“银牌”其实就是于晒场上设一长竿,高几丈许,至高处用红绳系着生蒜、生菜、桂枝、柏叶等物,喻示着大富大贵,并在其中挂个大红包。要拿走这个大红包,必须要把醒狮舞上去,用狮口吞下。节目极具观赏性。
“新春新景开新宴,看取新年乐事绵。”新年快乐的高潮,当然是初一一大早,我们挨家挨户喊长辈们“恭喜发财”。桂东南虽属南方,但春节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如果下雨则更甚。但这一天,我们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春意融融。每到一家,我们都向长辈们道一声“恭喜发财”!他们立马就给我们每人派发一个红包,钱虽然不多,一元几角,但集腋成裘,渐也丰厚,这表示长辈把许许多多的祝愿和好运带给了我们。有了压岁钱,我们飞也似的跑到牛歌戏或采茶戏现场旁的小摊档,买自己喜欢的零食,更是乐翻了天。
看戏回来,我们全无睡意。大人忙着蒸发糕,我们则围坐于电视机前看春晚,还时不时地瞄一眼挂钟,待12点一到,我们马上兵分两路,一路到村头的水井抢头啖水,另一路抢头炮。这个时候,各家各户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家庭殷实一点的,会点起一两万头的鞭炮,在此起彼伏的炮声中,美好的新年就这样被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