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的那个夏天,太阳似乎永远不会落山。
夏天聒噪炎热,虫鸣声、鸟叫声,在山林间此起彼伏。最吵闹的是那知了,从清早便没完没了地叫着喊着,生怕被人忘记。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大地上,黄泥地尘土飞扬,脸上的汗水和尘土糅合在一起,黏腻的感觉让人心生烦躁。但这份关于夏天独属的黏腻,却烙在记忆最深处,那是回不去的曾经。
那时候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踢毽子,抛绣球,玩石子……从院子到村头,你追赶我,我追赶你,跋山、涉水,踏遍每一条有人迹的乡间小道……直到被大人叫回家,一般还会伴随着几声呵斥。童年的世界是充满想象的,那时候的我很喜欢追赶落日,红彤彤的落日挂在山头,也照红了脸蛋。我不知疲倦般从一座山追到另一座山,它似乎近在咫尺,其实远在天边,我幻想着太阳所住的房子,那应该是充满鸟语花香的地方。
夏天的田野拥有着无穷魅力,深深地吸引着半大的孩子。我们穿梭在田埂上,旁边开着不知名花儿,只有拇指大小,却如繁星般散落在田间,空气中是多汁的野草和夹杂着泥土的清香。孩童所到之处皆带起一阵清风。那片刚收割完稻谷的田野,泥土被晒得龟裂,若是细心,还能看到几个来不及躲起来,被太阳无情地晒干的田螺的空壳儿,那是我们天然的乐园。
稻茬被我们踩在脚底,七横八竖,却也有几分凌乱的美感,过不了多久,这些稻茬便会被翻到地下,与淤泥混在一起,共同成为来年新稻的养料。绿色的蚂蚱喜欢躲在新长的杂草下,它们每天兢兢业业,生怕被散养的鸡鸭吃了去。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吓得它们四处逃窜,那是儿童时期的无心之举,却使它们历经了一场兵荒马乱。脚时常是脏的,沾满了泥土和杂草,膝盖也破了一块皮,但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坐在龟裂的田间,旁边一根根立着的稻茬,那是天然的哨子,只要拿上一把小刀割下一根大小合适的稻秆,在关节处开个小孔,这天然的哨子就制作完成了,哨声在田间响起,干净清脆。远处有一头老牛在啃田里的杂草,听到哨声也时不时发出几声哞哞声,那是对哨声的回应。
玩得累了,就跑到自家的地里,摘一根还带着花儿的黄瓜,一口咬下去,脆甜无比。甘甜的汁液充满在口腔,拂去一天的燥热,吃饱了玩累了就躺在树荫下休息,摘一片绿叶盖在脸上,耳边蝉鸣依旧,也不知道无意间压死几只可怜的虫子。黄瓜花儿开了又蔫,开了又蔫,知了在树上叫唤个不停,那时候只嫌它们吵闹,却不知道短短的一个夏天,却是它们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