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陕西女作家徐祯霞给我寄来了她的新作《山中日月光》。该著收录了16篇散文作品,文字皆在万字左右。这些文章多在公开刊物上发表,它们以不同视角和事件反映了大秦岭与这个时代内在与外在,以及纵的与横的关系,它既叙说了当下秦岭人的生活,又是时代的印痕和脉络,而且还反映出了生活之光、人性之光、时代之光。
“一山未了一山迎,百里都无半里平。”这是唐代诗人贾岛路过柞水时写下的诗句,这里恰是徐祯霞的出生地,也是秦岭大地上一个“九山半水半分田”的苦寒之地。但在“短短的数十年,柞水人民借天时地利之东风,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打造出了一个如画似锦的城市。”“交通的便捷,让柞水的旅游业迅速地崛起,继柞水溶洞之后的牛背梁、秦楚古道、九天山、凤凰古镇等一系列景点,吸引着无数的游客纷至沓来,当诸多的人走进柞水,发现了柞水的好,柞水的妙,柞水就像是一个隐在秦岭山中的世外桃源。”作者笔下的回忆,虽多是苦涩,但却都牵动着生命的记忆,亦映照出一个城市脱胎换骨巨变后的笑颜。徐祯霞就像秦岭山中的一棵树,努力地发出日月般的光亮,让世界看见秦岭,让世界看见她深爱的故乡,那一片养育她的热土。
《山中日月光》是秦岭人的一幅生活长卷和生命长吟,也是生活在秦岭山中人民的时代变奏曲。如《年猪》,杀年猪应该是年事中最后的也是最盛大的程序。“在村里,杀年猪,请吃杀猪饭已经是一条不成文的惯例,家家都会这样,一家人杀猪,会将全村的人请来吃杀猪饭,一起分享杀年猪的喜悦。”腌制猪肉、炼猪板油、油渣烙油馍、肠粉糕……则是作者童年美美的舌尖上的记忆了。
徐祯霞写作较晚,直到2008年才真正走上文学道路,但她的行文还是十分老练,精于背景铺排与渲染,尤其擅于从日常生活表象提炼升华作品的意旨,在批判与沉思中擢升人生的底蕴,这估计跟她自幼酷爱读书有关,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个人内心沉淀的东西任何人都拿不走,包括时光。当然,让我惊喜的不止这些,而是她作品的“根”,这“根”深深地扎在坚实的秦岭大地上,血脉相通,一直保持着作品与生活的真实对话,让人透过文字看到了时光深处的印痕,而那些印痕又是这样的生动与鲜活,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和人间情趣。如《炉火里的冬天》,“烤火炉的时候,总是要没事找点事,这样才会让夜晚变得有趣。”烧食便是围炉烤火时的一个重要内容,烧食种类繁多,有炒苞谷花、黄豆,还有烧柿子、红薯、洋芋、生面馍……在这些有趣的场景中,让读者感受到浓浓的爱:“孩子多的家庭,娃们多不会太自私,做什么事都懂得分享和共享,特别是大的孩子总会让着小的孩子。”而这估计是多少代人都有的念想和感慨。
这些生活情调浓郁的作品,泛着时代的浪花,有社会变迁,有生命印痕,有苍生百味,有人间生趣,亦有作者对社会的顿悟与思考。徐祯霞所描写的人物,闪烁着一种别样的光芒,甚至可以说一个人物照亮一个世界。如《五哥》里的五哥,是一个体贴细心的好男人,妻子患病卧床二十多年,五哥一直不离不弃地陪护在身边,让妻子“病得体面,病得有尊严”。即使妻子走了,“很多有工资的单身老人都续了弦,可五哥一直没有,想五嫂的时候,就去五嫂的坟上坐坐,拔拔草,培培土,跟五嫂隔着黄土说说话,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八十岁高龄的老人了。”如此深情,让人潸然泪下,亦让人看到了婚姻中的美好,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给人一种向上的力量,然后相信爱情,守望爱情,并生出对生活的热情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是徐祯霞写作的积极意义所在,也是其写作的最大特色和亮点。
在这部书的很多章节中,我们还能惊喜地看到,作者对地域文化的深谙与点染以及对乡土语言的熟稔与活用。如“一个公鸡四两力”“晴带雨伞,饱带饥粮”等等,这都有赖于作者坚实地行踏在秦岭这片坚实的土地上,真实而努力用心地生活,将万千事物揽于心胸,以自己对生活的热诚和热情,将自己活成了一束光,也让大秦岭有了向外辐射的光芒,《山中日月光》是太阳和月光在秦岭这一座山中发出的岁月之光,如何不是作家徐祯霞用心烹煮的文字在闪闪发光呢!